悠悠入睡

萬靈山，山頂終年雲霧繚繞，白雪藹藹，因其寒冷罩霜的氣候，無人能攀登，也無人知曉其山峰真正的樣貌；然而山腳卻是綠意盎然，百花盛開，由山頂所融解的雪水，帶來了源源不絕的水源，清澈而甘甜，人們視之為生源寶地。
之所以被稱為萬靈，即是因其差異如此之大的景色變化，造就了多種生物能共同生存於此……



春天，萬靈山的半山腰吹拂著微涼的氣息，飄來一陣又一陣盛開的花香。

「祈，妳在哪裡？」

遙遠而熟悉的聲音，似有若無，飄邈如絲。

「祈？祈，妳在哪裡啊？」

祈？是在喚我嗎？但會這樣叫我的……只有……

眨眨略為沉重的眼皮，從深沉的睡眠之中甦醒，就如同從鎖鍊的束縛中掙脫那般痛苦。

模糊的景色躍上眼簾，見著了糾結成障壁的深褐色樹脈，這才緩緩地想起自己沉睡前的地方。

樹洞。

「祈，妳在哪裡？」

熟悉的呼喊聲再度傳來，我只好摸摸頭頂上的一雙耳朵，搖搖身後的狐狸尾巴，幻化成人間的一位小小姑娘。外貌我敢說有九成相像，但因為懶得修練幻化術的緣故，總會出點小差錯，呃，對，譬如我頭上兩個毛茸茸的耳朵。

毛茸茸的耳朵？是的，我是狐狸，正確來說，是隻活了幾十年的狐狸精。

而那呼喚我名字的人類小孩……

「我在這裡啦！」右手輕撫上眼前的樹脈障壁，彷彿按下了開關，樹脈緩緩分隔成了兩邊，列出一道縫隙，溫柔的光芒頓時從裂縫中透出。

「祈！」他笑著狂奔過來。

那笑臉，燦爛地連身旁綻放的花朵都相形失色。

「笨笨，找本姑娘作啥？」但我可沒給他好臉色。

「我不是叫笨笨啦，是墨墨。」他著急地想爲自己正名。

「反正都是兩個字，叫笨笨就好啦。」

「不可以，是墨墨！」他鼓起了稚嫩的可愛臉蛋。

我揚起了壞壞地笑容。「是嗎？嘿嘿嘿。」我的雙手兩指各掐住他兩側的圓嫩臉蛋，用力地往外拉！

「痛！」

果不其然，他哀叫了一聲，圓圓的清亮雙眼，瞬間變成兩顆淚泡泡。「祈欺負我……」

「誰叫你老是說不聽，我都說不要再來找我啦，你還來！當然是笨笨！」我撇撇嘴，裝作一臉不悅的模樣。

雖然很少接觸到人類，但我知道他們與我們這些被稱之為妖的生物，並非和平共存的，更何況是做朋友。

會認識墨墨是意外，而和墨墨一起玩，對他而言絕對不是一件好事。

但是……

「因為我喜歡祈的耳朵！」抹去淚水，他笑的很開懷，努力地伸長自己的手，撫著我未變幻完成的柔軟耳朵。

而我，感覺自己的臉頰紅了起來。

從很小很小的時候，我就獨來獨往，會修煉成精也是意外中的意外。像這般親暱的與他人接觸，在我的記憶中，幾乎是沒有的。

因此，一直狠不下心揮開他這番溫暖的接觸，明明知道不可如此啊……

「對了，我有樣東西要送給祈。」他縮回手，低頭在衣服的內袋中尋找某樣物品。「找著了！給妳、給妳！這是翡翠玉珮。爹上回帶我到市集裡逛，看到這個，就想買來送妳了。」

我看著他伸過來的手掌心上的玩意，還有他臉上洋洋得意的表情，心裡猶豫著是要揮開他的手，或是要欣然收下。

「不了，我不能收下。」思考了許久，我終於下了決定。

「咦？妳不喜歡嗎？」他沮喪地垂下眼瞼，委屈的表情像動物般無辜地惹人憐愛。

「不，我喜歡。」都是他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，害我下意識地說出內心中真實的感想。「但是太貴重了，我不能收下。」還好我曾經看過一本書，人類收到禮物時，似乎總愛先說這一句話。

「真的嗎？妳喜歡！」他很自動地忽略了我的最後一句話，表情像翻書那般快，迅速地從沮喪換成了開懷笑容。

「給妳。」也不管我，他直接將玉珮塞入我的手中。

「墨墨，你……」我才張開口說了不到幾個字，他就急急地打斷了我的話。

「祈，今天我是偷跑出來的，所以不能和妳一起玩了。」他嘟著嘴咕嚷著，滿臉的懊惱。「最近爹娘都不讓我隨意外出，好奇怪。可是呀，下次妳要送我回禮喔！我會再來找妳拿的！」

回禮？我看了眼四周，隨手摘下一朵嬌豔欲滴的花兒遞給他。「好了，你要的回禮，別再來找我了！」

「祈！」他壓扁著嘴，十分不滿的模樣，但還是接過了那一朵花。「不管，下次我還是會再來找妳，我會帶其他東西來，所以祈要準備好更多的回禮給我才行喔！」

當我正思索著該如何回絕他時，他接下來的動作讓我詫異到僵直了身子許久。

「啾。」他輕輕地在我的臉頰印下稚嫩的一吻。

「我看爹爹出門時，都會對娘做這個動作，然後再向娘說等我回來。」他似乎沒發現我已經錯愕到說不出話來。「所以祈也要等我回來喔！」

「祈，再見！」他笑著邁開小小的腳步跑往那條通往山下的路。

好不容易擺脫僵硬的狀態，我緩緩撫上自己的臉頰，想起書上曾經說過的一句話。


有怎樣的爹娘就有怎樣的孩子！